第19章 尘埃落定真相大白(大结局)

“父皇。”瑞王的剑仍旧搭在秋月白的肩膀上,“您安然无恙,儿臣就放心了。”

“放了她。”皇上负手盯着瑞王。

“父皇,这可是屡次三番挑衅朝廷,暗杀母后又劫持了您的不夜侯,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当就地处斩。”

“朕说,放了她。”

瑞王如同没听见一般,与皇上对峙着。

他是铁了心要抗旨,所以他今日也是铁了心要弑君。

秋月白打量着周围的人,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是弑君的凶手。此时不动,只是因为在等着瑞王的信号。

远远的,一只鸟从林中扑棱棱飞起,继而又垂直跌落下去,再无声息。一众人皆是盯着皇上和瑞王,所以,唯有秋月白将这情形看在眼中。

她微微一笑,用手搭在瑞王的剑刃上,道:“你身上带着玉玺,今日弑君之后,以皇帝的名义拟一封血书遗诏。来日登基,再重修史书,一切名正言顺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”

闻言,瑞王的手猛然一抖,剑刃上一滴血低落入石缝中。

“所有这一切,都是为了逼我造反?”

“不错,唯有将你逼上绝境,你才会孤注一掷。”秋月白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捻了捻自己被割破的中指,“我这些年用尽了心思想要找到那方伪造的玉玺,可是全无下落,想想也只有一个解释了。”

瑞王冷笑一声道:“我随身带着又如何?你已是在劫难逃,这东西有和没有,于你而言,没有任何区别。”

“瑞王爷,这定论下得太早了。”

秋月白话音才落,只听外面人马嘶鸣的声音渐起,越来越大,越来越近。

再看瑞王脸上,竟然缓缓浮现出一层令人彻骨的冷笑。

“你拖延了这么久,果然是在等涵关的兵马。”

“是又如何?”秋月白强作镇定。

“但你却忽略了一件事。不夜侯,人心有价,可以被收买,哪怕曾经是心腹,也可能变为一把直插心窝的刀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新皇与旧主,他看得很明白。”

“韩将军是老臣。”秋月白摇头叹息道,“皇帝将他放在涵关,守着京畿要塞,正是因为信任他。想不到,他却辜负了这番信任。”

“现在,你可以心无挂碍地去见你父亲了。”瑞王错步上前,剑刃朝着秋月白的咽喉处切去。

秋月白连忙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头躲开,而后纵身一跃到了皇帝面前,挡着他向后退回佛殿里,半掩着门,两人躲在门柱后面。

外面人声鼎沸,刀剑相拼,好好的佛门净地,转眼已经成了战场。厮杀声此起彼伏,在佛殿里根本无从辨认究竟谁胜谁负。

“在这儿待着,你若让人趁乱杀了,我可就说不清了。”

“事已至此,不如我用传位诏书,换他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
闻言,秋月白诧异地回头看了皇帝一眼,又板着脸转过头去,道:“不必。”

“他既然伪造玉玺,就说明还在乎名正言顺这四个字。”

“没有必要。”秋月白轻笑了一声,“虽然韩将军辜负你的信任,但风不语不会。”

她话音才落,听见门外风不语高声道:“臣风不语救驾来迟,请圣上恕罪。”

不等皇上答应,秋月白已经转过门扇先出去。一路下了台阶,到瑞王身边。瑞王跪在地上,左手臂还在流血,风不语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。

“老老实实当个王爷,手足扶持,我父亲一定会重用你。”

“成王败寇,多说无益。”

秋月白摇了摇头,从他袖子里搜出那以假乱真的玉玺。

“幸好有你及时赶回来。”秋月白把玉玺塞在风不语的怀里,“那个韩将军,你把他怎么了?”

“杀了,不过……”风不语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鼻子。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为了不激起军中变故,我先假借了不夜侯的名义杀了韩将军,再以藏剑馆风不语的名义令他的副将暂代将军之职,随我一起带兵赶来。冒名之罪,还请秋姑娘勿怪。”

这不是他第一次冒不夜侯的名声了,当然,秋月白也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。

“事出有因,你又救了我的命,我就是想怪你也说不出口啊。”

说着,两人相视,一起笑起来。

皇上从佛殿里走到瑞王的面前,从始至终一直没有看瑞王哪怕一眼。风不语连忙上前见礼,将玉玺呈给皇上看。

“压下去吧。”皇上无力地对着风不语挥了挥手。

看着瑞王被人带走,秋月白问道:“你打算如何处置他?”

“朕不知道。”皇上低头看着托在掌心里的玉玺,“你想如何处置他?”

“江湖规矩,血债血偿。”

“好。”皇上应的这句话几乎只是叹了一口气,“等这件事尘埃落定,我会让风不语带你去天牢。到时候想怎么做,你看着办吧。”

说完这话,皇上转身往佛殿走。他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,每一步都带着过去岁月的罪孽。

秋月白忙上前拦住,问道:“你当年将我父亲的尸骨归葬在什么地方了?”

“西山。他从小就喜欢那地方。”

转眼两个多月过去,年关将近。秋月白因为要等着案子最终的结果,故而留在京城没有离去。

刑部和大理寺一派手忙脚乱,而作为这件事情的亲历者,风不语自写了口供画过押之后就不见了踪影,美其名曰向皇上讨了假期要出远门,实则每日里躲在吟醉坊与秋月白喝酒。

“你留在京城过年吗?”风不语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,竟然会问秋月白这个问题。谁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漂泊惯了,什么过年过节的,都不放在心上。

秋月白看着杯中剩下的那浅浅一口酒,忽然道:“走,风不语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两人出了城门,一路往西走。在官道的一个岔路口右转,上了一片荒山。这地方本就荒凉,加上冬日肃杀,更是令人心生戚戚。

秋月白带着风不语一路上山,直走到这山背阴的地方,有一处峭壁,峭壁旁有两座无名坟。此时才下过雪,坟头上覆盖着白雪,仿佛两个白头人。

秋月白走近前,撩袍跪在地上,恭恭敬敬地给那两座坟叩了三个头,起身回头看风不语。

风不语隐隐已经猜到了这是谁的坟,只等着秋月白开口。

“这案子能沉冤昭雪,也多亏了你。”

只有这一句话吗?风不语觉得冷风从衣襟灌进去,胸口的冰冷正在逐渐扩散。

他勉强笑道:“这是藏剑馆的职责。”

秋月白笑了笑,在峭壁旁找了块石头坐下,拍了拍身旁空着的位置,看着风不语。

风不语也过去坐下,绝壁上的冷风一吹,酒早已经醒了大半。

“拖了两个月,还是没个结果。”

“这件事情牵扯得广,情况又复杂,难免日久。”风不语讷讷回答。

其实,他心里曾无数次想要是这案子一直拖下去该多好,这样每天他去吟醉坊的时候,都能看见秋月白,都能跟她坐在院中赏雪喝酒。

但他也知道,这是秋月白心里的一块病,一个结。越早结束,她就越早从这里解脱出来。

“我想过,去天牢里一剑杀了他。如此,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。”

可她没有这样做,犹豫并不是不夜侯的做派。

“我怕杀了他,就没有了说服自己留在京城,留在吟醉坊的理由。”秋月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或许是因为方才喝了酒,又或许是因为这风太过凛冽。

但也可能都不是,她面上的颜色如同三月的桃花般明艳动人。

风不语怔愣地看着她,忽然脱口而出问道:“你会留下吗?”

话出口,他觉得自己失言了,连忙咳嗽了两声,道:“我看圣上似乎有心想让你留下。”

“人做错了事,总希望能弥补些什么。”秋月白把目光转向白雪覆盖下的那两座孤坟,“可是,过去的已经过去了,我现在是不夜侯,是秋月白。”

风不语呆呆地看着秋月白,过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你不该被困在京城,不该被困在任何地方。”

“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,该做什么。”秋月白将目光转向遥远的天际,“承继不夜侯的名声,本来只是为了在江湖上多些方便。”

风不语想了想,笑道:“既然藏剑馆出了一个不夜侯,那么江湖上当然也就可以有个藏剑馆捕头。”

“你要我学你一样,冒你的名字?”秋月白含笑看着他。

风不语摇头:“只是与我做一样的事情。你的师父,岂非就是在做与藏剑馆一样的事情吗?”

闻言,秋月白掩口笑道:“所以,你是要我以后都跟你作对?”

“有何不可?至多下一次圣上派我去缉拿不夜侯时,我给你带京城里最好的酒。”风不语摊开手大笑道。

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

转过年,诏书就下来了。还在皇城门口贴了榜,上面将瑞王的罪行一条条一桩桩的都罗列得清楚。这案子虽然牵扯的人众多,但除了当年参与陷害太子的人之外,大都法外施恩,只罪及本身,不累家人。

皇上托风不语给秋月白带口信,请她入宫一见。先后请了三次,秋月白才答应在御书房里见皇上一面。

她站在阶下,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。只是短短几个月的工夫,他仿佛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,本就不年轻了,现在更显出老态。

“听风不语说,你现在叫秋月白。”

“对。”

静了好一会儿,皇上又问:“这次离开京城,还回来吗?”

秋月白看了他一眼,淡声道:“每年清明,我会回来扫墓。”

皇上点头道:“好,应该回来的。”

这话说完,又是半晌没有动静。

“圣上有什么话,不妨直说。”

“你还像小时候一样,没什么耐心。”

“如果没有耐心,我绝不会等十几年的时间才报仇。”秋月白直视着皇上,“好好活着的人尚且会变,更何况我一个死过的人?”

皇上被她这话噎住,才要说话,忽然开始剧烈咳嗽。秋月白只站在阶下,冷眼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气,直到呼吸渐渐平稳。

“朕知道你没有对瑞王做什么。”

“他是谋逆大罪,早晚都要死。如果我杀了他,对你而言,真正动手的人是我,不是你。”

“你希望朕为了晚年亲手杀子而痛苦?”

“对。”秋月白点头,“这是代价。”

皇上错愕地看着秋月白,过了半晌才重重点头,“好。”

接着,他传了外面侍奉的太监,吩咐传旨,赐瑞王毒酒,尸体以庶民法安葬,瑞王府的其他人一并贬为庶民,发往边疆,永不得回京。太监愣了一下,而后连忙答应着去办了。

“这样的结果,可以吗?”皇上把目光转回到秋月白身上。

秋月白面无表情,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头,起身道:“你我之间两清了,告辞。”

从御书房里走出来,外面已经飘雪。

秋月白沿着甬道一路往宫外走。她对父亲和母亲最后的记忆就是在这里,也是冬日飘雪时节,她左手拉着父亲,右手拉着母亲,走在这甬道上。后面是他们三个人留下的脚印,前方是回家的路。

甬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,穿着一身棕红官服,腰带上绣着独角的神兽,手中拿着御赐的宝剑,正看着她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