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密谋造反证据确凿
行宫角门处,马车已经备好,风不语将皇帝扶上马车,转过身看着秋月白欲言又止。
一路上他两次三番这样,秋月白先忍不住道:“你若实在不放心,不如随我们一起去京城。”
风不语闻言苦笑:“那我们三个人可就真的是困兽了。”
“你既然知道,就该清楚多说无益,现在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会杀了他。”秋月白瞥了一眼马车,她知道皇帝此时能听见她和风不语的对话。
风不语道:“广陵行宫虽说兵力不足,但地势易守难攻。”
“风捕头还记得皇后身边的那个叫李贵儿的太监吧?”
“圣上身边……罢了,李贵儿也跟了皇后多年了,谁又能保证这广陵行宫里没有效忠瑞王的人呢?”风不语摇头,“一路小心。”
“京城见。”秋月白抱拳颔首,而后跳上马车。缰绳一抖,两匹马扬起蹄子,一路往京城狂奔。
马车要避着瑞王的眼线,故而不敢走官道,只往山间的小路上行。小路不比官道,一路上颠簸严重。皇上自登基之后,养尊处优,早已经不比从前,颠簸了两个时辰之后,早已经受不住了。
秋月白把马车停在一处溪边,拿了车上的碗去溪边舀了水递给皇上。
皇上靠在车门口,一面喝水一面打量着正在拍马头的秋月白。
“你很像你母亲。”皇上心里想着,嘴上不留神说了出来。
秋月白的手一顿,抬头看了一眼天色:“如果休息够了,就继续赶路。”
皇上尴尬地把水碗放下,一双眼睛仍旧盯着秋月白。
“当时他们说你被救走的时候,我心里还有些庆幸。”
秋月白没有反应,仍旧在给马梳理鬃毛。
“下旨的时候我也是气昏了头。这么多儿子里,唯有你父亲最得我心,把江山交到他手里我放心。可是,我竟然有一天听到他意图谋反,意图杀了我这个父亲篡权。我真的太失望,不,是绝望,绝望到失去理智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下令杀他满门,你下令把他推到菜市口,午时三刻千刀万剐,你下令让他死后弃市不得安宁?”秋月白豁然转头瞪着皇上,双眼通红,“这是你爱自己儿子的方式?这是你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?”
“我……”皇上颓然低下头,喃喃道:“朕,是一国之君。”
一国之君不能朝令夕改,一国之君不能纵容任何人有任何谋逆行为,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,一国之君的眼里只能有江山社稷之稳,不能有血浓于水之情。
秋月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,仍旧转过头去抚摸马颈。
深秋的风已经凉得让人发抖,皇上蜷缩在马车里,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。
“我会恢复你的封号。”
“不必,人死不能复生。”
“我知道,让你原谅我,是奢望。”
秋月白没有说话,从靴筒中拔出短刀钉在皇上面前的车板上。然后,她过去放下车帘,自己坐在帘子另一边,继续赶车。
皇上将短刀拔出来拿在手里。这刀一定沾过很多人的血,离着远远的就散发出一股血腥味。细看之下,血槽里面还有尚未清除干净的血渍,已经变成了黑色。
“他们就是用这把刀割了我父亲的肉。”帘子那边传来秋月白静如死水的声音,“我在行刑的台下看着,一刀,一刀,一刀。”
她声音渐低,皇上早已经变了脸色,手一抖,刀落在车板上,发出一声闷响,那声音像极了木槌敲在人的胸口上。
“当年我派了人给太子收尸归葬。”
“在什么地方?”
“我不奢望你会留下,只希望你每年能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。”
“洗了这冤,我希望你我从此之后再不相见。”秋月白一抖手腕,马缰绳重重落在车辕上,“啪”的一声,两匹马立刻领会意思,撒开四蹄飞奔,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。
距离不夜索命榜在京城出现已经十天了。
这十天中,瑞王下令销毁不夜索命榜,封锁所有消息。对外只说为了国家大局,此事不宜张扬,他自会处理。而后伪造圣旨晓谕朝廷上下,此事皇上已经知道并交由他来查办。
京城内已经被他的府兵控制,私募的军队也已经集结在广陵行宫不远处。一旦举兵,在内可以控制皇宫与朝廷得到拥护,在外可以围住广陵行宫逼迫皇帝就范。
筹谋了十几年的事情,终于到了要成功的一天。
瑞王从袖中取出一直不离身侧的玉玺放在桌子上。自从逆太子一案之后,这东西就再没离开过他身边。瑞王心里十分清楚,逆太子案之所以能如此快地有结果,就是因为遗诏上有玉玺印记。所以,这东西堪称如同他性命一般。
正欣赏着手里这以假乱真,搅动了皇城风云的玉玺,只听外面有人来回报,说是有要事。
瑞王忙将玉玺收回袖子里,叫外面的人进来。
那人跪在地上,双手呈上一卷纸,说是刚才门口一位姑娘送来的。
瑞王展开看了,竟是一张不夜索命榜,上面写着:十月二十五,受托取瑞王性命,不夜侯。
在落款的地方,还盖着一方印章,正是玉玺的印记。
“人呢?”
“回王爷,已经走了。”
“还留下什么话了?”
“说是请王爷看过之后,如期前往皇宫东山上去找她。”
东山上有太庙,供着的乃是皇家的历代先王的灵位,秋月白让他去那里,用意不言自明。但是,秋月白明知道京城内外现在已经被他控制了,却还如此自投罗网,实在太不合情理。
瑞王只觉得满脑子一团的乱麻,理不出个头绪来。
他坐在椅子上,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不夜索命榜上的玉玺,将最近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。半个时辰之后,瑞王终于站起来,唤了旁边候着的人上前。
“广陵行宫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消息。”
“回王爷的话,是好几天了。”
“让人去探一探。”
那人领了命离开。瑞王用手在不夜索命榜上一连敲了四下,停了一停又重重敲了一下,好似在敲棺材板。
秋月白带着皇上住在距离太庙不远的陪祭庙里。一连三四天,瑞王居然只当什么都不知道,并没有入秋月白料想的那样带兵去太庙抓人。
难道他已经察觉了什么?秋月白靠在窗棂上想。
皇上跪在巨大的佛祖金身前,双手合十,双目紧闭,不知在祈祷些什么。是自己的性命,还是忏悔曾经的所作所为?
秋月白故意转开目光不看他,目光在窗外树林中一扫而过,看见一片鸟被惊起,扑棱棱地朝天上飞去。
竟找到这儿来了?
秋月白忙过去一把拉着皇上到柱子后面,两个人一起蹲下。
“在这儿别动,那些人说不好是带着弓箭的。”
皇上点点头,目光之中似含了千言万语,只是说不出口。
“算着路程,京畿徐将军的兵马也该赶到了。你不必担心。”说完,秋月白起身就要往外走。
皇上一把拉住她,问道:“你做什么?”
“出去。”
“如果外面的真是瑞王,他一定想斩草除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现在出去……”
“捉贼要捉赃。”秋月白甩开皇上的手,“只有拿到仿造的玉玺,才能确确实实地证明,当年的冤案是瑞王一手谋划的,他该给我父亲偿命。”
皇上慌忙站起来,拉住秋月白的手臂道:“朕已经相信了,你不必再冒着性命危险去拿什么证据。”
“当年的事之所以那么多人相信,是因为玉玺铁证。”秋月白拿开皇上的手,“所以这一次也必须要证据确凿。”
说完,秋月白越过皇上,径直走了出去。她反手将门关好,才走到台阶下,瑞王就已经带着人到了寺庙的院子里。
秋月白用余光在周围扫了一扫,心里已经有数。近处的人刀出鞘,远处的人箭上弓,瑞王这一遭是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。无论是她还是别人,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,立刻就会见阎王。
“广陵行宫的消息,说你劫持了圣上不知所踪。”瑞王全副披挂,按剑站在秋月白的面前。
“这么说来,如果今天圣上死在这儿,你瑞王也只落得个救驾来迟之罪。不过,你还来得及手刃真凶,也算是将功补过,全了你做儿子的孝道,新君登基,这民望就算是有了。”
“不夜侯果然很聪明,只可惜,你这聪明用错了地方。只要你放了圣上,我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虽说探子回报里面只有皇上和秋月白两个人,但瑞王谨慎起见,在还没有确定皇上已经是案上鱼肉之前,他的话仍旧说得滴水不漏。
秋月白一听这话,当然知道瑞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,回头看了一眼佛殿那紧闭的两扇门,对瑞王道:“现在你若是下令放火,来日对面太庙里就多一块牌位了。”
“你想将这弑君造反的罪名推给我?”
“不是推给你,是为了让你名副其实。”秋月白两只手背在身后,不经意抬眼看了看日影,算着时辰,徐将军也应该到了。
“有个消息,想必你会很感兴趣。”
“哦?”
“风不语和京畿的驻军在城外遇了埋伏,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。”
瑞王此话一出,秋月白心里一紧。她没想到瑞王棋高一着,伪造圣旨之后居然还设下了埋伏,以备不测。
为今之计就只有先拖着瑞王,等着涵关的兵马赶到。
秋月白笑道:“看来,今日我们要变成瓮中之鳖了。”
“你也不必再拖延时间,就请圣上出来相见吧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想确定圣上在不在里面,自己去便是,请。”秋月白侧身一让,将身后的台阶让出来。
瑞王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剑,一双眼睛盯着秋月白道:“万一里面有你布下的陷阱,小王这一进去岂非就是羊入虎口?”
闻言,秋月白掩口笑道:“瑞王爷,你疑心病这么重,以后可怎么坐江山,成大事啊?难怪这么多年过去,皇帝都没有立你为储君。”
她越是鼓动瑞王进去,瑞王心中就越是怀疑里面有问题,反而不敢贸然闯进去。秋月白正是算定了瑞王谨小慎微,没有十成十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做。
但,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即便是最胆小的赌徒到了现在这种孤注一掷的时候,也会选择不回头地往前走。
瑞王的脚踏上汉白玉的台阶,紧盯着佛殿那两扇门。
秋月白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经冷汗涔涔,她看着瑞王的侧脸,几乎连气也不敢喘。
忽然,瑞王停住脚,转过头来与秋月白四目相对。他手中的剑“唰啦”一声出鞘,架在秋月白的脖子上。
“父皇,儿臣已经擒下这逆贼,救驾来迟,请父皇恕罪。”
瑞王一字一句喊得清清楚楚,不独秋月白,太庙之中每一个人都听在耳中。然而刀不入鞘,箭不下弓,一旦皇上相信了瑞王的话开门出去,那就必死无疑。
等了一会儿,不见佛殿里面有什么动静,瑞王冷笑一声,提高了声音道:“看来,圣上并不在这里。好,那我今日就先杀了不夜侯,再诛灭其同党,为国除害。”
“住手。”一声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呵斥声响起,同时佛殿的门被打开,皇上站在门口,居高临下俯视着瑞王。
秋月白暗道一声,糟了!此时只需一支冷箭,立刻就会江山易主,改朝换代。